和谐比民主好,物理学家丢尔如是说

作者:发布时间:2009-04-30浏览次数:237

像大多数有成就的物理学家晚年时的兴趣一样,汉斯-彼得·丢尔(Hans-Peter·Duerr)现在也大谈哲学。这个老头很有意思,连吃饭的时候也只顾讲话,他说,我吃饭的时间不长,讲话的时间很长。他于1953年在德国斯图加特技术学院获物理学学士学位,1956年又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莱分校物理系,在著名物理学家泰勒(Edward·Teller)指导下获得博士学位。后来在德国慕尼黑大学任教,直到1997年退休。其间曾经和海森伯格一起工作。2009424,丢尔教授访问了哲学所,下面是对他这次访问言谈的回忆。

谈到他为什么要学物理学,他说,他年轻时曾经被征去当兵,德国战败后,他进行了痛苦的反思,为什么自己曾经相信希特勒的谎言去打仗?为了不再受蒙骗,应当搞清世界的真相。他就是带着这个目的走进物理学殿堂的。

学了一辈子物理学,他对于世界的真相究竟获得了怎样的见解呢?他用两幅幻灯图像表达他的观点。一幅是在一般心理学教材上都见得到的黑白图像,随着观众注意力的不同,图像中间部分可以显示为一个杯子,其两侧也可以显示为两个相向的侧面人头像;另一幅粗看是一个少女的头像,经过指点,也可以看出是一个老妇人的头像。他说,自然界是什么样子,与人类看待他们的方式是分不开的。至于每个人选择什么方式,这与他的文化背景,生活习惯是密切联系的。他说,虽然自己已经八十出头了,但是也总是喜欢在后面那幅图像中见出一个美丽少女的面容。

照这样说,世界的面貌如何全凭人类怎么去看,那么,世界本身是否实在?有没有它的不依人的意志转移的客观规律?对此,丢尔先生的回答并不含糊,他事先传到哲学所讲演的提纲中有这样的词句:本体论革命后人类对实在的理解以及这种理解对未来生活的影响。他说,世界比我们人类所知道的要丰富、复杂得多,规律只是其中一小部分,是在某种限定条件下会出现的情况。但是自然界和人类社会生活并不总是处在限定的条件下的。说着他用自己带来的教具作了一个实验。实验很简单,是一个钟摆,在正常情况下,钟摆的摆动是可以用物理学的原理得到描述和计算的。但是,他又让这个钟摆设置成像一个三节棍,第二、三节各连着前一节成为一个独立的钟摆,当这个钟摆竖直起来放手让它摆动起来时,不寻常的情况发生了。后一截摆的方向与前一截摆的运动方向是相反的,而且,摆动变成了圆周运动。他说,这种运动是无序的,用牛顿力学是不能描述的。然而这种无序的状态却充满在现实生活中。

现实生活既然充满着无序,但是并不产生毁灭的后果,自然界的事物还是共存着,人类社会生活还是在展开着。这就是和谐。和谐不是一致,而是差异的共存。他对于现代人类生活中出现的一致化倾向表示担忧。他认为,保持个性是和谐的前提,没有个性也就谈不上和谐。

和谐比民主好。人们以为在民主中自己的意见得到了表达,实际上,包括像美国这样的国家,有谁竟能说总统是真正代表自己的呢?或许某些富人会这样说,对于大多数的穷人来说,民主不过就是这一张纸(选票)。不过,丢尔对于奥巴马倒是有赞扬,他注意到奥巴马接受的赞助也来自穷人的小钱。

我是07年出席在希腊举行的一年一度的世界公众论坛上结识丢尔的。问他今年是否还去?他说,一个八十过头的老人是不能对太远的事情做计划的。说是这样说,然而,他却毫不掩饰他强烈的社会责任感。他在饭桌上说了这样一个故事:他五十年代在美国读书,有一次参加一个聚会,有人兴奋地跑来报告一个“好消息”,说他们生了一个“孩子”,这实际上指的是他们主持的一项原子武器试验成功了。他问,谁是孩子的父亲?那人说,是泰勒,也是我们大家。他又问,为什么是“好消息”?那人答,这样我们比欧洲强大了,就可以阻止战争了。丢尔说,请注意,我是欧洲人,这个话怎么和我过去在德国听到的一样?那人不高兴地说,请不要把我们比作希特勒。丢尔回答,靠战争是永远不能解决问题的。

他说,他要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告诉大家,让人们在组织未来生活中作参考。他相信,随着对柏拉图以来哲学意义上的实在的看法的变化,人们的生活样式也一定会发生变化。我告诉他说,这要靠人类不断提高生命的自觉性,而这正是中国哲学的主题。

他希望将来的人们生活得更好。我们也希望丢尔健康长寿,发表更多有启迪的意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