哲学青年埋头读书潜心学问

作者:发布时间:2012-12-24浏览次数:297

尽管越来越多的人们总喜欢把社会科学院的工作理解为搞搞课题、写写专报,但哲学所的一拨年轻人却更愿意把社会科学院看作是“做学问的好地方”。在他们的心目中,进了社会科学院就应该以读书、写书为自己安身立命最基本的存在方式。所以,对于他们来说,当下最要紧的事情就是“先把书读好”,即便大多身为博士、博士后的他们一个个也都已经专门读了二十几年的书了。

 

读过好书,才有可能写出好书。而要把好书读好的一个最基本前提则是选准目标。哲学史上,世代传颂、久读不厌的一部部伟大经典无疑都是非常好的书。“康德读书班”的最初开办就源于哲学所青年重回经典、创新诠释的热切渴望。康德(Immanuel Kant)是现代哲学的一座丰碑,德国古典哲学创始人,被公认为对现代欧洲最具影响力的伟大思想家之一,是“启蒙运动”中的重要哲学家。康德的《纯粹理性批判》(Kritik der reinen Vernunft)一书自1781年出版以来,一直成为大学哲学系学生的一本必读教材,现代德国的每一位哲学大家都从这部著作里获得过灵感。但这部著作却又以艰深、晦涩著称,十分难啃,一般人往往是读不懂、读不完的。

 

没有丝毫行政安排的痕迹,也没有一分钱的资金支持,更没有任何计分、考核的利益驱迫,每个星期二的下午一点到五点,大家自发集中在哲学所会议室,先是在分部一号楼1601会议室,然后随着哲学所的搬迁又转移到二号楼的907室,其韧性比喻为“风雨无阻”、“雷打不动”也并不为过。实际上,这帮年轻人当中,许多人在自己的本科或硕士、博士、博士后阶段都已在不同程度上读过《纯粹理性批判》了。

 

读书班上,大家摊开德文原版、英文译本、法文译本、中文译本,相互参照、比对,一字一句地读,不求速度,不赶进度,从“第一版、第二版导言”,到“先验感性论”,再到“概念分析论”、“原理分析论”,再到“先验辨证论”,直至“先验方法论”,抽丝剥茧,揭微发幽,细嚼慢咽,仔细品味。每一段文字,先由余治平研究员领读、讲解义理,然后大家评议、讨论、辩难,或围绕文本进行,或引申开去。“概念分析论”历来都被康德研究者公认为最难啃的部分,往往一个下午只能读上两、三页纸,大家的发言还没玩没了,意犹未尽。热血青年们为康德的思想魅力所吸引、所折服,也经常为一个概念的翻译、或为一个细节性的问题争得面红耳赤。就这样,不自不觉中寒来暑往,年复一年,历时三载有余。

 

康德《纯粹理性批判》这部书,汉堡Felix Meiner 出版社1998年“哲学丛书”中的德文版共有879页,人民出版社2004年第一版的邓晓芒中译本也有645页,英文版、法文版也都有“砖头厚”。1933年胡仁源首译、1957年蓝公武又译以来,全国无数大学、无数哲学系(所)的无数届学生,真正能够坚持把《纯粹理性批判》从头读到尾的,并不多见,但哲学所的这帮年轻人却以自觉自愿、团队作战的形式坚持把这部伟大著作啃完了。人们很难想象:在上海这座国际化大都市里、在繁华无比的徐家汇地区,还有一帮穷得连房子都买不起的年轻人在一字一句地啃200多年前老康德写的一部“天书”。而他们靠的就是一股坐而论道、乐以忘忧的学问精神。200911月,德国柏林—勃兰登堡科学院新版《康德全集》主编、德国康德协会主席福尔克尔·格哈德(Volker Gerhardt)来访上海时在听说了“康德读书班”之后,连表惊讶和赞叹,因为这事在德国大学里都不容易做到!

 

哲学所的“康德读书班”吸引了沪上许多高校的师生,复旦、交大、华师大、同济、财大、第二工业大学、上戏的青年学者和学生不嫌路远,也纷纷前来参加。哲学所的在读研究生,从这个小小“康德读书班”出发,陆续走进了复旦大学、武汉大学、中国人民大学、德国柏林自由大学等名校继续深造、读博,他们在硕士论文的“致谢”中,无不坦陈并感激读康德所带来的巨大收益。俞宣孟努力在康德的文字里寻找西方本体论的学理根据,钱立卿、倪胜直接聚焦于康德哲学具体问题,分别写成优秀的硕士论文、博士论文,李元、赵司空挖掘、梳理出康德哲学与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内在脉络,曹伟嘉则把G·德勒兹早年关于康德的论作从法文翻译成了中文,张雪魁从康德的批判哲学中找到了当代经济哲学的逻辑根基,姜佑福、陈祥勤则能够阐发出康德先验理想与马克思宗教思想的有机关联,韦海波的现象学研究则在康德文本的深度解读中获得进一步提升,余治平的康德研究先后获得过上海市、国家的课题支持,还成为德国柏林—勃兰登堡科学院、柏林自由大学的访问学者,如今已基本完成《康德哲学概念谱系研究》(Das Begriffeslexikon der Kant Philosophie)、《康德年谱》(Kants Chronik)两本书稿。

 

哲学游走于形上边际,它的价值不在时尚新潮,它的学风不随波逐流,而与应景文章保持距离。哲学所的青年们大都坚信一条“死理”:要想做出大学问,就必须从不朽经典中汲取智慧和营养,接续先贤大哲,找到源头活水。所以,除了“康德读书班”之外,他们先后还开办了“黑格尔《精神现象学》读书班”(姜佑福、陈祥勤主持)、“分析哲学读书班”(陈常燊、戴潘主持)。费尔巴哈说过:“人是他所吃的东西”。对于仍处于学术成长期哲学青年而言,你读了什么,你就成为什么。读肤浅的书,你会跟着肤浅。读不朽的经典,你至少能让自己的灵魂接受一次拷问。读经典其实就是在与先哲进行对话,就是主动接受他们思想、智慧的辐射,其乐无穷。经典文字对我们心灵的敲击与震撼是巨大的,与先哲对话的精神收获当然不可与物欲的满足同日而语。哲学所的青年们孜孜以求,问道进学,读伟大的书,也立志写出这样的书,瞄准一流的学问,努力让自己的著作“放得下来”,在图书馆里存上一两百年,尽管他们目前还达不到,但这无疑已成为他们坚定不移的学术理想。